在西晋灭亡的前后,西晋宗室子弟司马睿在江南士族的支持下,在吴国故地重新开张,重建晋朝朝廷,历史上,将这个晋朝称之为东晋。东晋虽然偏安南方,但是却从来没有丢失掉自己的气节,也从来没有向异族低头俯首称臣。为华夏文明保留了最后一点血脉,对中华文明的传承意义是巨大的。
历史上有这样一个被忽视和低估的王朝,它虽然退守江南偏居一方,却从不偏安苟且,相反,对北方众多政权,从来只在他们废弃帝号、主动称臣时,可以允许其归附,而绝不与之平等通使,承认其对等政治地位。这便是武功之强,兵锋之盛,冠绝历代南朝的东晋王朝,此前此后,包括东吴、南宋在内,皆远不能及,彰显了誓死抗争、绝不屈膝事胡的风骨。这就是所谓魏晋风骨吧。
西晋灭亡之后,皇族宗室司马睿在建康建立政权,史称东晋。可以说,东晋是西晋的延续,统治者都是司马懿的后代。然而,东晋的实际政权却不在司马氏手里,而是由王、谢、桓、庾这四大家族轮流掌控,东晋的门阀政治也因此发展到历史的巅峰时期。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话,“王与马共天下”。这个“王”说的就是琅琊王氏。
司马睿在登基时竟然拉着王导同升御床,要一同接受群臣的朝贺,这在中国历史上恐怕只此一案。王氏显贵,从“卧冰求鲤”的王祥、王览兄弟开始,到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名士王衍,家族子弟陆续登上历史舞台。尤其是经历了永嘉之乱,五胡乱华,王导、王敦兄弟协助司马睿南渡、并在建康重建晋室有功,使王家更是名震江东,王氏的门生子弟都被安插在朝廷的重要位置上。
这让皇帝司马睿非常不爽,他试图栽培新人、压制王家势力,结果惹来了王敦的大军,都城建康也被攻破,皇帝根本不是王家的对手。可见,“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并不是夸张之说。据统计,东晋时,王氏家族曾先后出过8个皇后,与皇室公主联姻的有20多人。而且,又出了王羲之、王献之、王徽之等风流雅逸的名士,使得王家不仅在政治上无人能敌,而且在文艺上也声名显著。
“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东晋时期,能与琅琊王氏比肩的,唯有陈留谢氏。陈留谢氏,又称陈郡谢氏,出自陈郡阳夏。谢氏的起步较晚,但是发展却很快。谢氏一族最显赫的人物,便是在淝水之战中打败前秦的谢安,而谢氏的发迹也是从谢安这一辈开始的,谢安的堂兄谢尚、大哥谢奕、二哥谢据出仕后,家族的名望与日俱升,到谢安任相时期达到顶峰。
谢安最初其实只想当隐士,高卧东山,狎妓饮酒。可是,谢氏家族于朝中为官之人尽数逝去,谢家需要有人出来支撑门面。谢安还是不想出来,就推出了自己的四弟谢万,结果这个谢万只会纸上谈兵,打了败仗,被朝廷废为庶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谢安只有亲自出马了,后官至丞相,这就是所谓的东山再起。谢安的侄子谢玄也是著名的军事家,有经国才略,他组建的北府兵,对东晋朝有着深远影响:在淝水之战中打败前秦,北府兵功劳甚大;后来推翻东晋、代之以宋的刘裕,则是北府兵的首领。
至于桓氏一族,发迹于桓彝。桓彝是谯郡龙亢人,最初在齐王司马冏麾下任骑都尉,晋元帝时受封安东将军,之后“累迁中书郎、尚书吏部郎,名显朝廷”。不过,桓氏家族的威望则是由桓彝之子桓温树立的。桓温是晋明帝司马绍的女婿,有皇亲的光环照耀,更是一个有真本事的能将。当时,北方的后赵政权与西南的成汉结盟,对东晋形成半包围之势,两害相权取其轻,灭掉成汉便成为东晋的首要目标,而完成这一任务的正是桓温,他也因此在朝中名声大振,升至大司马,长期执掌朝政大权。
后来,桓温又北伐中原,打败后秦,得以进入洛阳给晋朝的列祖列宗扫墓。这些都是盖世奇功!桓温有点飘了,他想改朝换代,可是又不敢撕破脸面,结果扭捏地把皇帝司马奕给废了,另立了简文帝。桓温在有生之年虽然没能实现篡立的目标,却奠定了家族不可动摇的地位。到了他的儿子桓玄时,终于起兵反叛,逼迫晋安帝司马德宗禅位,于公元404年建立桓楚政权。桓楚政权被刘裕的北府军打败后,桓氏家族余众仍与晋室对抗多年,这让本就日趋没落的东晋朝廷,变得更加摇摇欲坠,最终被刘宋所取代。
庾氏家族则来自颍川,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庾家的代表人物是庾亮,他因妹妹庾文君嫁给了晋明帝,而入朝担任了中书监,和王导分庭抗礼。晋明帝死后,庾亮以国舅的身份成为辅政大臣。不过庾亮英年早逝,死后由二弟庾冰接替他担任宰相,掌握朝中大权。
当时的晋成帝是庾家兄弟的外甥,晋成帝死后,庾冰为了继续以舅舅的身份掌权,没有立晋成帝的儿子,而是立了晋成帝的弟弟,这就是晋康帝。连皇帝都由庾家人拥立,可见庾家在当时有多厉害。
庾冰死后,他的弟弟庾翼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基本上掌控了东晋的军政大权。然而,庾家兄弟虽然才能出众,却都活得不长,都是四五十岁就死了,这也是庾氏家族的名气、延续力不如其他三大家族的重要原因。
东晋多则尽占黄河以南之地,少也据有东吴故地不失,虽然各家士族门阀轮流掌权,互相牵制导致北伐投入兵力人力严重不足,但即使每次只有区区几万晋军北进中原,也往往能所向披靡,令胡人破胆。晋军曾前后五次收复故都洛阳、动辄陈兵黄河,威凌北虏。英杰人才辈出,汉人英雄名将璨如星河。
如刘琨,利用胡族间矛盾连横合纵,一支孤军扼守河朔,令匈奴汉国开国之君刘渊,有生之年只能龟缩河东一隅,不敢南下进犯。如祖逖,数千虎贲渡江北上,收拢众多坞堡,克复河南,令称霸北方的石勒无可奈何,主动请和。如李矩,本为地方豪强,起兵保国,以寡击众,连续大败刘聪、石勒等胡族名将,更以“十面埋伏”之策,破胡虏步骑十万,缴获军资无数,令匈奴赵国伪帝刘聪愤恚而死,替被俘的晋怀帝、晋愍帝报却大仇。
如桓温,挥师西进,攻灭成汉,收复丢失四十余年的益州;北伐关中,四万雄兵临灞上,打得氐族前秦政权坚壁清野、苦苦支撑、元气大伤,几近亡国。太子苻苌阵亡、皇弟苻雄卒于军中、伪帝苻健悲痛呕血,次年亦死。又两年,再次挥军北上,大败叛羌酋首、“小孙策”姚襄,收复故都洛阳,虎视关东。此后统一北方,几无敌手的氐秦大军,其最精锐的五万精兵由骁将梁成统率,却被刘牢之在洛涧之战率五千北府军一举全歼,秦军光阵亡斩首数就高达一万五千。
此战之后,才有了苻坚在八公山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终于在淝水主战场,面对谢玄率领的八万北府军,一战即溃,数十万前秦大军折损过半,溃不成军。又过了十余年,又是一位从草根崛起的名将刘裕,率军先灭鲜卑南燕,再灭羌人后秦,并以却月阵全歼北魏军三万精兵,收复山东、河南、关中,连克长安、洛阳两京。
东晋政权也达到了历史最大版图,据有神州大片疆土,北方所剩一众胡族政权无不丧胆。苻坚统一了整个北方,还是至死只敢称“大秦天王”,不敢称“皇帝”。狂妄如石虎,亦是称“大赵天王”十五年,君临除辽东与凉州的整个北方之后,临死前数年方才称帝。慕容氏燕国也一直打着“晋朝燕王、大将军”的旗号整整数十年,到夺取河北中原后,方才敢自立为帝。
他们这么做,都是对江南强兵的敬畏,想要和代表当时中国正统的东晋王朝留有交好余地,所以一旦情势不妙,便争相逢迎东晋为天下正朔之所在,向建康天子称臣纳贡,求救请援。如淝水之战过去还没几年,慕容垂在关东起兵复国,此前嚣张到要“投鞭断流”、踏平江南的前秦苻氏政权,就乖乖向东晋请降,送出其天王玺印,请求东晋出兵河北,救自己一命了。
单看一百东晋勇士夺回朝廷正统象征,传国玉玺“和氏璧”的旧事,便足以彰显当时南朝汉人之刚烈:“和氏璧”从汉献帝传到曹丕,从曹魏传到晋朝,西晋灭亡后,先后落到匈奴前赵、后赵石勒、冉魏冉闵手里。冉闵在廉台战败被俘,其子冉智和大将蒋干困守孤城,抵抗燕军。邺城兵多无粮,守军惨到人相食的地步。蒋干遂劝冉智向东晋求援。
晋将戴施亲率一百勇士潜入邺城后,力劝冉智将传国玺送回了晋朝,自己和部下则舍命相陪。一百东晋勇士,跟着蒋干率领的五千魏军出战,迎击围城的三万燕军步骑,寡不敌众,五千一百人总计阵亡四千,晋军差不多尽数战死。城中守将因而绝望,马愿、田香开城投降,冉智被俘。戴施为不负信义,带着蒋干用绳索悬垂下城墙,杀开血路,撤回江南。一百勇士与城俱亡,用他们的牺牲舍命换回丢失数十载的传国玉玺,何等可歌可泣,实为不亚于西方历史“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英雄传奇。
孙权、陆逊、诸葛恪、贺齐等此前东吴政权的明君良将,经过长达近百年的对山越战争,将江南的原住民山越族清剿和同化殆尽。几乎每个稍有名气的东吴将军,传记里都有对山越人的征讨记载。也让秦汉时期尚是被野蛮人重重包围,一个个星罗棋布的汉人聚集区的江南,真正变成了华夏王朝牢不可分的本土,为华夏文明的火种得以延续不熄,留下了一大块肥沃丰饶的生存空间;
东晋永嘉南渡后,王导、谢安等名臣长袖善舞,出色统合了南方军政,重新建立和稳固了统治中枢,让北方的胡族政权无懈可击。同时并继续对江南、岭南、福建等地的大力开发,将先进的中原文明传播到南方各地。因此,可以说东吴和东晋对南方地区的开发,意义之于中华文明,正如同东罗马帝国与君士坦丁堡之于欧洲文明存续的意义。
中华文明与华夏民族能得以在当时整个世界范围的游牧民族大侵袭中得以存留,并经过几百年沉沦后,得以复兴为辉煌的隋唐帝国,正是多亏了东晋王朝这样延续汉统、传承华夏文明的砥柱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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