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狙神和它的“水连珠”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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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22-11-27 19:20热度:加载中...

上甘岭狙神和它的“水连珠”步枪

    这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步马枪。它在世界上的通用名叫M1944式莫辛-纳甘,而在中国,解放军战士喜欢叫它“水连珠”。枪非名器,眼前这支却不一般,它骄傲地躺在中国军事博物馆抗美援朝战争馆内,一排注释说明了它曾经的辉煌:       “抗美援朝战争中,它的主人使用它曾在32天内以436发子弹击毙214名敌人,创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冷枪杀敌的最高纪录。”这一战绩,放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场战争内,都是一个奇迹。枪的主人张桃芳,因此被称为“狙神”。如今,枪不能言,“狙神”已逝。幸而,与张桃芳同一个战壕的老战士吕长青,帮助记者重温了上甘岭上的那段传奇。       “军博里摆的那杆枪我也用过。”吕长青语出惊人。这位曾与张桃芳同一个战壕的老战士,总是眯缝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瞪得炯炯有神,仿佛正端着枪瞄准。这个表情,自他从朝鲜战场上归来后,就没有变过。57年了,战争“后遗症”甚至改变了他的样貌。当年,吕长青不但是和张桃芳同一个班的战士,而且还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如今,他已经从地质队退休,在河北唐山的乡下养老。       档案上记载,吕长青在抗美援朝期间“杀死杀伤敌人178名”,这一纪录虽然比不上张桃芳,但依据现有的全世界狙击手大排名,吕长青也能排在前100名之内。对于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吕长青只在酒酣耳热之际跟儿子讲起,至今连单位同事都不甚了解。同村的人只知道,吕大爷赶集的时候喜欢打气球,而且百发百中,每次都能拿到头奖。几年前,电视上播放了关于抗美援朝狙击手的纪录片,当张桃芳出现在画面里的时候,吕长青激动得跳了起来,他多前拥抱自己的老战友啊!然而,几经找寻,得到的消息却是老张已在潍坊一军队干休所病逝了。       “我们四个,难道只剩下我了?”上甘岭前沿阵地班的其他三位狙击手仿佛就在老人眼前,他说他想在有生之年和他们重聚,一起去中国军事博物馆摸一摸那支枪,那支属于他们四个人的枪。在军事博物馆,记者见到了这杆老旧不堪的马步枪,它在世界上的通用名叫做M1944式莫辛-纳甘骑步枪,口径7.92毫米,枪管长520毫米,瞄准工具为弧形标尺,弹头初速每秒820米,有效射程1000米。       这支步枪连狙击手必备的瞄准镜都没有,但玻璃后面的一排注释却让人肃然起敬:“抗美援朝战争中,它的主人使用它曾在32天内以436发子弹击毙214名敌人,创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冷枪杀敌的最高纪录。”       在人们的印象中,狙击手都是一人一枪。电视剧《我的兄弟叫顺溜》里,顺溜与他那把1942式狙击步枪更是形影不离,哪怕睡觉时也紧紧地抱着。但吕长青告诉记者,由于朝鲜战场的特殊形势,军博里那支枪不仅是属于张桃芳一个人的,而是属于阵前班的四个狙击手的。       “我们班镇守在上甘岭597.9号高地最前沿的7号阵地,其实就是一条30多米长的交通壕。”别看过了这么多年,吕长青仍然清楚地记得上甘岭上的每一寸土地。       “最近的射击台距敌人也就50多米,对面阵地上的美国佬是黄眼珠还是绿眼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有能反光的东西全部要摆在地下,不然就会引来一通狂轰滥炸。”吕长青回忆说,两军就像牙齿一样互相咬在一起,对面的美军第3师装备精良,使用的是高射机关枪等重火力,还有侦察机配合。白天时,我方一不小心,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显然,顺着交通壕爬向射击位时,如果背着枪,目标很容易暴露。吕长青说,他们4个狙击手包括张桃芳在内,分成两班,轮流杀敌,都用过那支枪,死在这枪底下的敌人难以计数.“严格地说,张桃芳只是神枪手,不是狙击手,因为这杆枪根本就不是狙击步枪。”军事博物馆兵器馆主任李延林介绍说,莫辛-纳甘是一种非自动骑步枪,每扣一次扳机,都要再拉一次枪栓,然后才能再打。如果第一次射击失手,基本上没有补中的机会。在自动步枪诞生前,这种枪虽然小有名气,但它在射速和精度上都算不上狙击步枪。       二战末期,前苏联定制了这种骑步枪,到二战结束,产量超过1700万支。由于当时战事已近尾声,所以装备本国部队的并不多,反而大量投放到了朝鲜战场。        相对于远距离狙击,莫辛-纳甘这种枪更擅长打巷战。1943年一些苏联红军战士反映M1891/30步枪在巷战时显得太长,有时还要装上刺刀,于是苏联设计师把折叠刺刀安装在M1891/30步枪侧面,并剪短了枪管,就完成了这种枪的设计。       设计师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枪会用于狙击战,但它恰恰是志愿军狙击手的标准配置。1952年1月29日,我军专门发出了一个指示,“要对敌人阵地上的单个目标和小群目标组织轻重机枪和步枪予以歼灭,并组织特等射手展开狙击作战”。其中有一句话非常重要:“我们坚决反对认为在现代战争中,步枪已经是落伍武器的说法。”这里的“步枪”指的就是莫辛-纳甘骑步枪。相对于军中其他武器装备而言,它射击准确性较好,而且特别耐寒,被志愿军战士亲切地叫做“水连珠”。       “总算遇到对手了,这种小把戏糊弄不了他。”张桃芳暗道。他在交通壕里匍匐前进,到了尽头,突然蹿起,几个箭步穿过一段小空地。他刚要进狙击台,对面的机枪又是一个点射,子弹紧追着他的脚跟,打得地面尘土飞扬。张桃芳双手一伸,身子一斜,像被击中似地摔进了射击台左边的掩体里。       这个假动作显然蒙骗了对面的射手,他暂停了射击。张桃芳慢慢地从掩体里探出头,开始搜索对面阵地。他先仔细观察了美军阵地上的机枪掩体,发现有两挺机枪正向其他方向射击。张桃芳没有出枪,因为他明白,这在某种程度上是诱饵。真正的对手肯定躲在其他地方,也在搜寻他的位置。只要他一开枪,马上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此刻双方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对面那个最狡猾也是最可怕的对手。       他耐心等待着,搜索着。终于在对面山头上两块紧挨着的岩石缝隙,发现了对手的位置。张桃芳立即出枪,将枪口对准了对手的脑袋。然而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对手也发现了他,脑袋一偏,脱离了张桃芳的枪口,紧接着手中的机枪就吐出了火舌!张桃芳再次被压制在掩体内。       这一次,他的对手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厉害,机枪枪口始终对准了张桃芳的狙击台,几秒钟就是一个点射。张桃芳稍微露头,立即就会引来一个长点射。张桃芳没有着急,坐在掩体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对手的弹着点。       过了很长时间,他忽然发现对手似乎把注意力集中在狙击台左侧,也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而对狙击台右侧打的次数不多。他在沙袋的掩护下,慢慢地爬到了狙击台右侧,轻轻地把步枪紧贴着沙袋伸了出去。他仍没有出枪,静静地判定着这究竟是对手的真正疏漏,还是设下的圈套。       足足十多分钟。机枪的弹着点表明,他的对手的确没有发现他已变换了位置。时机终于到了!当对手刚刚对狙击台右侧打了一个点射,把视线和枪口转向左侧时,张桃芳猛地站起身,枪托抵肩,即刻击发。几乎与此同时,对手也发现了张桃芳,立即转动枪口扣动了扳机。高手对决,胜负只在瞬间。张桃芳的子弹比对手快了零点几秒。就是这零点几秒,决定了命运。当张桃芳的子弹穿过对手的头颅时,对手点射的子弹却贴着张桃芳的头皮飞了过去。       张桃芳单兵作战32天,毙敌214名,创下了朝鲜战场冷枪狙击射杀最高纪录。而最具传奇色彩的是,虽然身经百战,屡次遇险,他却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张桃芳常调侃美国兵:“别信上帝了,你们的上帝净保佑我了。”这虽然是戏言,但冥冥之中仿佛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他:一次,敌人的子弹击穿了他的棉大衣、棉衣、绒衣,把里面的白衬衫都打黄了,但他一点皮也没破。还有一回,美军的冷炮削掉了张桃芳的半个棉帽子,可他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另一次经历更为惊险。当时,张桃芳从前线下来,准备回国参加英模大会。在24军后勤部换车时,正好遇到敌机空袭,张桃芳和17名男女军官只好躲在一个掩蔽部里。时间一长,掩蔽部里的人大多跑出去逃命。结果,跑出去的人中除1人重伤外全部阵亡。张桃芳一直躲在掩蔽部里,外面的碎石被爆炸的气浪冲了进来,像子弹一样四处横飞。张桃芳对着天大叫:“这回是真完了,没法再回去收拾他们了!”没想到,他又一次躲过了劫难,而且仍然是一点皮都没蹭破。       张桃芳回国前,皮定钧通知宣传部,叫张桃芳到他那里去一趟。张桃芳接到通知后,从床头上取下皮靴,背在肩上就上路了。从8连到团部,每走一步,皮靴就“哐唧”响一下。   “你怎么把它背回来了?”皮定钧惊异地在张桃芳肩上看到了那双靴子。张桃芳没说话,只把靴子放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宣传部长从旁解释说:“这是他打死敌人的记录。每打死一个敌人,就把那个弹壳保存起来。”       “一共多少?”“211个。”“你打得很不错,可你没打出名堂来。”张桃芳一时被军长说晕了。军长接着说,“你们团的番号是多少?”“214团。”“对了。214团,你要打214个敌人。再打3个,一个也不要多,一个也不要少。”       张桃芳二话没说,又回到狙击阵地,一小时后他打死了3个敌人,返回军部后把3个子弹壳放在了桌上。皮定钧把3个子弹壳拿起来,放在手掌上抚摸了一会儿说:“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在前线那么紧张,好好吃一顿吧。”大米饭,六菜一汤,张桃芳紧张得没敢吃饱,还撒谎说在前沿活动少,吃得就少。       皮定钧的儿女皮效农、皮卫华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都专门写到了这则轶事。张桃芳的故事如此传奇,以至于常被后人质疑。但在吕长青眼里,“狙杀214名敌军”这个数字是否精确并不重要。       “狙击战果其实很难统计。”吕长青说,志愿军有规定,对敌射击,射倒后倒地15分钟不动,或者另有敌人抬走或拖走的算死;背走或架走的算伤;射击后敌人倒下而后又跑了则算活。即便这样,也不能说,抬走或拖走的就一定死了,战果统计本就是个世界级的难题。       在他看来,张桃芳是志愿军中所有狙击手的代名词,其战果是“从1952年5月到1953年7月,毙伤‘联合国军’和南韩军5.2万余人。”虽然不能将所有狙击手的名字载入史册,但吕长青还是一再要求记者记下前沿班其他两位狙击手的名字——他们是宁彩堂和李彪。       夏季反击战在1953年7月18日晨结束。至此,24军在5个月开展冷枪冷炮的阵地防御战中,冷枪毙敌1万人,冷炮毙敌4000人。与此同时,历时两年之久的朝鲜停战谈判终于接近尾声。7月27日,双方代表在板门店正式签署停战协定。       “张桃芳和成千上万的狙击手为停战协议签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数年前,一部相关纪录片上的话让吕长青感慨不已,他说,“我们没享受到什么特别的待遇,有这个评价这就足够了。”       战后,张桃芳被志愿军总部授予“二级狙击英雄”称号;同时荣获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的一级国旗勋章。1954年春,志愿军选拔战斗机飞行员,24军有198名战士通过初选,最后仅张桃芳一人入选,成为新中国第一代歼击战斗机飞行员。       从此,他再也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拿起狙击枪。2007年10月29日,张桃芳在潍坊市第一军休所逝世。墓碑上镌刻着他生前最喜欢的诗句: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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