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古埃及,大家首先想到的是金字塔和木乃伊。那么,埃及有没有像我们的故宫一样的大规模宫殿呢?没有。许多人去埃及旅游参观之后,都有一个感慨:看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墓,一个是庙。在埃及南方参观时,看了很多神庙;在北部则是看金字塔,以及其他的墓。为什么古埃及人给我们留下的最多的是神庙和陵墓呢?此外,人们还会有这样一种印象:在博物馆看古埃及的很多展品,觉得埃及人真是“视死如归”。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对死亡的畏惧,反而特别看重来世,为了来世的生活,会准备丰富的陪葬品和豪华的陵墓,各种各样的神庙也是为通往来世而搭建的桥梁。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这样看重来世?给我们的感觉是,他们的现实生活并不是那么富裕,反而把很多人力物力花在来世,而来世对我们来说是那么虚幻,有谁从那里回来,有谁告诉我们那里是怎样的?为什么古埃及的人那么相信那个地方存在?
咱们就带着这些疑问,从墓葬习俗来看他们对来世是怎样看的,看看他们的宗教信仰是怎样的。我们都是古代文明的后人,看另外一个古文明的时候,要看到相似的地方,也要看到不同的地方。这就是我们今天探寻古埃及文明带着的问号。
要了解古埃及人的观念,我们先看看他们的艺术作品。去埃及参观陵墓和神庙,给你的感觉并不都是阴森森的,不是都与死亡有关系的。首先看古埃及的这幅壁画“涅巴蒙打鸟”。这是一幅古埃及的“全家福”:丈夫在抓鸟,妻子像个花瓶,穿得像参加宴会一样站在后面,他们的儿女在这里,他们的宠物猫,也在参加劳动,它前爪抓了一只鸟,嘴里还叼着一只。这样的场景,打猎、休闲、歌舞升平,这样美丽的壁画是在哪里发现的?全部是在墓室里面出现的。在墓室里面看到这样的壁画,感觉得到死亡的恐惧吗?感觉到的是生活气息,感觉埃及人很热爱生活。
第二,你们看这些画,和我们今天的画有什么不同?是不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首先看人物,这叫做“正面侧身律”:画上的人都是侧身坐的,但是看他们的眼睛,是正面的。正面的眼、侧面的头;肩是正面的,腰又侧过去了。所以看上去是这样扭来扭去的。这就叫“散视法”。我们用通常的透视法的时候,一个人侧着坐,看到的眼睛也应该是侧面的,是不是?但是古埃及的艺术不是这样。散视法是古埃及人艺术的一个特点。
散视法的另外一个形式就是,大家看这些画中画的桌面上的食品,有没有觉得这是很高难的动作:本来平放在桌子上的这些供品,全部摞起来画了,等于这个桌子竖起来给你看。
还有,古埃及人在画首饰盒时,会把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画在画面上。这些本身都是在首饰盒里的,但是古埃及的工匠把它们画在盒子的上方给你看,好像全都从盒子里出来了。这个就叫做“假想透明”。这也是散视法的一种处理。
还有的图画人们在打渔,可是鱼都不在水里呆着,都在空中“飞”,而且鱼脑袋都伸出了筐子。这全部都是“假想透明”,把筐子里面的东西都画出来给你看,这都是散视法的应用。
还有这幅“庭园水池”,是散视法的另外一种表现,叫做“面面俱到”,画面上是一个湖,或是一个池塘,它周围的树好像全部压扁了给你看,池塘里面的鹅、鱼都是立起来给你看。
那么埃及人如此喜欢散视法,为什么呢?有人认为,是古希腊人首创了透视法,埃及的工匠还没有掌握透视的原则。可是古埃及人在表现一些小人物的时候,如仆人、干活的人、外国人,他们的透视法用得很好,可以画人们的背面、侧面等等。可是为什么在重要的画面上要使用散视法?大家看看能不能猜到这个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关系到古埃及人的来世观念。埃及人想象的来世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和现世一模一样,只是把不好的部分去掉了,现在有的疾病、衰老都没有了,人也还是现在这个人,但是又恢复了年轻、活力。因此,古埃及人心目中的来世是对现在的延续,死亡只不过是一个中断,然后还是像现世一样生活。与印度人的“轮回”观念不同,埃及人想象的来世,是今生的延续,所以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今生今世的一切好东西都留着,包括他们的身体,所以他们要花这么大的工夫去做木乃伊。那么反映在艺术上,大家想一想,如果一个壁画或者浮雕上的人是正面的话,那么他的头能不能处理得看见一个完整的头呢?不能,只看到脸。所以处理成侧面,可以看到头的后面,但是又要把眼睛画成正面。除眼睛外,肩、胸也很重要,所以也处理成正面。所以,古埃及人追求的是“全”,这个人要表现得越完整越好。正面侧身律就是埃及人追求完整的结果。
另外一个问题,看壁画的时候,你们会对古埃及人的服饰有什么感觉呢?看女孩子穿的衣服,非常开放,一块亚麻布缝一缝,开三个洞。没什么线条。为什么在墓室里的画上会表现成这样?这都和他们的再生观念有关系。年轻漂亮的女孩穿着性感的衣服,让人有什么联想呢?繁殖再生。所以,古埃及人的墓室壁画不仅仅是为了美,还有一定的目的。
关于来世的生活,我们可以从一个故事讲起。奥赛里斯是埃及人的死神,传说中他是个贤明的国王,但是他有个坏弟弟叫做塞特,他嫉妒哥哥,千方百计地想要害死他,于是就设了一个阴谋,做了一个非常精美的长方形的盒子,然后请了很多的神和国王来参加宴会,告诉他们:谁要是躺进去刚好合适,这个盒子就是谁的。奥赛里斯往里面一躺,正好是他的尺寸,但是盒子“啪”地锁上了,塞特让人把盒子扔到河里。这就是世界上最早的棺材。但是这一次塞特没害死哥哥,奥赛里斯的妻子伊西斯把这个盒子找回来了。但塞特再一次害他,把他杀了,碎尸14块,扔到全国各地。伊西斯非常忠贞,到各地找到他的尸体碎片,把它们拼起来,感动了神,于是奥赛里斯又复活了。而且伊西斯伏在拼好的尸体上哭泣的时候就怀孕了,生了一个孩子叫荷鲁斯。有人说,圣母和耶稣最早的原型就是伊西斯和荷鲁斯。奥赛里斯被害死之后虽然复活了,但是变成了来世——阴曹地府的国王(冥世之王),他的儿子荷鲁斯为父亲报仇,跟邪恶的叔叔展开长达70年的战争,把王位抢回来了。所以活着的国王就是荷鲁斯,死去的国王就是奥赛里斯。奥赛里斯形象的一个特点就是经常穿白色的衣服,而且腿的中间是连在一起看不出来的,这让人们联想到什么呢?木乃伊。木乃伊被亚麻布裹着就是这个样子,因为他是死神。奥赛里斯另外一个标志就是一手举着连枷一手举着权杖,两手交叉,这是奥赛里斯的招牌动作。
古埃及人陪葬品里有一个很特殊的东西,是用木头做成奥赛里斯的形状,里面放上土,撒上种子,还放上水。可以想象,有水有土有种子,在墓里面过一阵子就会怎样?发芽了。这是什么象征呢?是奥赛里斯传说的象征。在奥赛里斯故事里,死亡有着最野蛮的体现,但奥赛里斯死了还能复活,复活后不仅成为冥世之王,而且成为所有通过审判的死者的化身。他的妻子从他的尸身上受孕,生下荷鲁斯,证明了生命的延续性:因为荷鲁斯是从死亡的身体上获得生命的,也就是说生命可以穿越死亡的门槛。奥赛里斯的命运融合了人的脆弱性和抗争性。当物质的人体与尘土融为一体后,也遵循自然界循环往复的规律,最终战胜死亡。
所以,古埃及人相信,消失和灭绝是每次新生的前提条件,复苏的生命必须跟随在消亡之后来到,因此衰退和消亡也起着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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